在中国股市30多年的历史中,曾经诞生过无数搅动市场的风云人物,唐万新就是其中一位。
有人说唐万新是个传奇,创造了超前的经营模式,也有人说唐万新是个骗子,坑害了无数投资者的血汗。
不管是大善还是大恶,能掀起滔天巨浪的人肯定是一个大才,今天就跟大家聊聊唐万新的故事。
01、大气果断
唐万新的父母充满着浪漫主义,其父唐明中是重庆人,母亲王尔玺是陕西人,1950年2人恰巧都来到了新疆“支边”。
他们在新疆相识相爱,先后生下了4儿1女,唐万新出生于1964年,是家中幼子。
得益于父母的言传身教,年轻时的唐万新,是一个富有理想、行事果断、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唐万新最初的梦想,是响应国家“四化”建设的号召,当一个物理学家和发明家。他小时候读书很用功,才17岁就考上了华东石油学院(中国石油大学前身)。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可是稀罕物,上学期间包吃包住、毕业之后包分配,走到哪都被人高看一眼,可是唐万新却不安分,竟然在入学1年半后主动退学。
唐万新不是因为挂科太多才退学,而是他觉得学校授课内容和自己的理想相差太远了。
重新参加高考的唐万新成绩优异,达到复旦大学物理系录取分数线。就在他以为能当理论物理学家的时候,却被通知在校大学生复读只能报考原本就读的大学。
由于华东石油学院已经招生完毕,就把他调剂到新疆石油学院。这个结果让唐万新十分不爽,大概是觉得理想和自己越来越遥远,他在新疆石油学院“不务正业”。
当时学院有一个农场,由于管理问题,农场亏损严重。唐万新毛遂自荐去管理农场,可是他也毫无经营经验,略显志大才疏,接手农场后亏损更严重了。
理想和现实的双重打击,使得唐万新在新疆石油学院只待了两年,1985年他又一次退学了,理由是要延续自己物理学家和发明家的梦想。
退学后唐万新一心搞发明创造,在家待了将近一年,天天研究给卖冰棍的小贩用的冰箱,不过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唐万新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学会了要把创新和市场需求结合起来——新疆天寒地冻,给小贩准备冰箱纯属“脱裤子放屁”,虽然日后冰箱会走入千家万户,但是当下普及冰箱还是太超前市场了。
1986年,一事无成的唐万新不愿在家啃老,走出家门开始创业。
这次他好好研究了乌鲁木齐的市场,发现偌大的乌鲁木齐竟然没有一家从事彩色照片扩印的店铺,这让他看到了机会。
唐万新和3个哥哥、几个大学同学一起搞彩扩业务,本钱只有400元,还是靠3个哥哥资助的,创业之初困难重重,但也难不倒唐万新。
资金匮乏,唐万新就在招收员工的同时收取押金,靠押金在乌鲁木齐扩充了20多个门面。
没有设备,就把相片胶卷送到广州冲洗,再邮寄回乌鲁木齐,客人取照片的时间长达一周,但依旧乐此不疲,毕竟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节省成本提高效率,唐万新甚至以免费坐飞机为饵,请人携带胶卷去广州。靠着在乌鲁木齐和广州两个市场的套利行为,唐万新赚得盆满钵满。
有了一定积蓄后他索性买了一台旧的彩扩机,以低廉的价格迅速扩张,占据乌鲁木齐80%的彩扩市场。
02、屡败屡战
一直人生坎坷的唐万新总算松了口气,他靠彩扩一下子赚了60万,就在大家以为他时来运转的时候,挫折却接踵而至。
唐万新原本是踏实求学、认真做事的风格,但是经历彩扩业务后,他的三观有点变了。他觉得赚钱不需要自己具备相应的能力,只要靠“买”就能实现资源整合。
这样的思路贯穿唐万新从商的一生,也不能说他的思路错误,但是万事皆要有度。在赚取人生第一桶金后,唐万新又陷入困难,迟迟没有赚到“第二桶金”。
唐万新喜欢冒险,生活中时常带着一起创业的人在崇山峻岭间飙车,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也不怕,他曾说:“我们用生命去赌的,一定是最精彩的。”
这样的性格,使得唐万新不会专职于某个行业,而是什么赚钱干什么。彩扩业务遭遇市场饱和后,他没有考虑实现产业升级,而是选择改行经营。
唐万新也不怕在新行业里没技术、没人才、没资金,自己的能力素质跟不上没关系,重要的是资本运作。
80年代中国的社会治安并不好,出现很多盗抢犯罪,自行车作为当时中国人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和最重要的家庭财产之一,成为盗窃的重要目标。
这样的社会现实让唐万新发现了新商机,他决定资助自行车锁研发,这个车锁被命名为将军锁,起初销量不错,但还是遇上了麻烦。
将军锁被发现存在严重安全隐患,锁厂的生产许可证被吊销,唐万新遭遇索赔官司,他的投资以亏本告终。
第一次“资本运作”失败并没有让唐万新气馁,而是更加用心地开始第二次投资,但是这次败得更惨。
有线电视在中国还没有广泛普及,很多人为了观看更多的电视节目就安装卫星接收器。
唐万新觉得有赚钱机会,1988年承包了乌鲁木齐新市产品技术开发部,出资研制卫星接收器。
产品开发成功后竟然遭遇挖墙脚,研发人员带着技术专利跳槽到其他公司,唐万新所有投入付之东流,徒为他人做嫁衣。
接收器投资不成,唐万新在广州又投资经销饲料添加剂,又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1988年底唐万新又再次改行经营宾馆业务,承包了塔什库尔干县的宾馆,结果再一次因为亏损太多而不得不放弃。
唐万新又去了北京搞人造毛销售、开航空俱乐部,甚至还有电脑打字、名片制作复印,结果全是亏损。
那段时间唐万新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失败了多少次,唯一干成的一件事就是1990年和老婆结婚了。
唐万新当时的境况确实很糟糕,从经营新疆石油学院农场开始,除了彩扩这一项业务,唐万新从事的所有商业项目都在赔钱。
一向喜欢冒险的唐万新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跟兄弟和同学们说:“不如散伙,安心上班算了。”
但放弃并不能解决问题,由于总是赔钱,唐万新已经从赚钱60万的小老板变成负债180万的“老赖”,在人均工资二三百的情况下,安心上班哪里能还债?
被债主堵上门要钱的唐万新没有办法,把债主们集中到一起开会。他认真地说:“如果信得过我,就请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信不过我,就送我进监狱!”
债主们也是没办法,唐万新是真的没钱了,如果送他进监狱,自己的钱就肯定要不回来了,只能选择让他继续经商把钱赚回来。
虽然欠钱的成了“大爷”,但唐万新也不敢嚣张,而是脚踏实地地经商。后来他开了一家电脑公司,又掺和到新疆的石油公司业务,竟然神奇地成功起死回生。
把债务还完后,唐万新才真正的时来运转,抓准中国经济转型的机会,开始一路开挂,成为商业大佬。
03、资本帝国
唐万新搞实业几乎就没赚过钱,他就专心搞投机,1992年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取名德隆。
1992年中国的经济迎来新阶段,大批国有企业改制和上市。当时中国的两个交易所设立时间不长,股市的概念还并不为广大群众熟知。
国企改制上市时,会大量向职工派发股票。踏实工作一辈子从来没有参与投机的职工们十分怀疑股票的信用,不少人把分到的股票凭证卖了。
西安有大量的国企,所以企业职工出售的股票凭证很多。唐万新把欧美资本在苏联解体时干的事情复制过来,大肆收购国企职工手中的股票。
很多国企都是优质资产,股票升值空间很大,唐万新的买卖几乎是用绣花针换公鸡、用纽扣换母牛。
唐万新的本钱只有借来的5万元,虽然不能长期等待股票升值,但可以把股票卖给新疆和深圳的职业炒家。
给股市当“二道贩子”也算是前无古人了,经过频繁的倒卖,唐万新的资产增长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最夸张的一次,他一口气吃下西北轴承的1000万法人股,再以4000万出手,几天内净赚3000万。
这里多说一句,真的很庆幸国家没有全盘私有化国企,这些国企只是部分股票可以自由流通,不然就要重蹈苏联私有化的覆辙了。
唐万新这种收购行为很快就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遂规定一个身份证只能买一张认股证,一张认股证只能买300-500股。
这给唐万新的限制并不大,他每天雇佣5000人排队购买认股证和股票,然后继续加价卖给职业炒家,又在几个月内赚了3000万。
根据唐万新的说法,他倒卖股票的活动一直持续到2001年,赚了七八亿。这段时间的疯狂造富活动,彻底地把唐万新从小老板变成了金融资本家。
随着财富越来越多,唐万新开了新公司,曾在乌鲁木齐从事房地产开发、在北京开办亚洲最大的迪厅、在新疆建立现代化农场,股东们的身家增长到十几亿。
实业的飞速的发展使得唐万新的德隆公司内产生两种观点,老一辈跟随唐万新创业的人认为要专心搞实业,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们认为要把重点放在股票市场上。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唐万新手上。
如果此时安心经营实业,唐万新可能会开启一段实业传奇。但是他的脑子似乎已经被资本市场改造,变得喜欢走捷径、赚快钱,赌徒的心理被完全激发了。
根据美国通用公司流传的说法,第一桶金会使个人和企业形成路径依赖,唐万新已经开始沉迷于钱生钱的资本游戏。
商业资本在股市一般有两种赚钱途径,有的是“养猪卖钱”,就是收购企业,待企业股票升值后再卖掉。
有的是“养儿赚钱”,就是收购有潜力的企业,靠企业盈利赚钱,当然也有企业把以上两种方式结合的。
唐万新在资本市场的做法不同于很多商业资本的做法,他提出不领跑行业,要做行业寡头,为此他提出了行业整合“四部曲”:
第一步是选行业,第二步确定产业整合要素,第三步借助资本加杠杆完成企业收购,第四步夯实产业竞争力。
这四步曲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不过是资本游戏:先用几千万控股一家公司,再以这家公司为抵押从银行借贷,同时公司在股市增资扩股融资,然后拿着贷款和融资去控股价值几个亿的公司,之后如此反复,这就是坐庄。
显然,唐万新抛弃了做实业的念头,他收购了大批企业,涉及制造、农业、基建、金融多个方面,在迎来毁灭之前,德隆已经成为控制1200亿资产的庞大帝国。
04、贪婪之罪
在确定经营战略后,唐万新转战股票二级市场,先后完成新疆屯河、湘火炬、沈阳合金3家上市公司的收购,收购的未上市企业有数百家。
在完成一系列的收购扩张后,德隆没过几年就迎来了严重问题:相比收购企业和股市投资的花费,这些企业的盈利太少了。
德隆收购的企业中不是没有优质企业,比如德隆罗布泊钾厂,2004年硫酸钾产量高达4万吨,2009年成为世界最大硫酸钾生产商;新疆屯河研发的屯河一号、二号番茄一直在行业内占有绝对优势。
但是,唐万新投资的这些企业很多都是回报周期长的企业,他手下也没有足够的可以经营这些企业的人才。
3家上市公司市值最高时达200亿,但是盈利都是几千万级别的,这就导致很难从企业中获得足够的现金流支持。
企业盈利少并没有难倒唐万新,毕竟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股市上。来自股市的融资、抵押企业获得贷款是他资金的主要来源,所以唐万新把大部分资金都用在护盘和拉高股票上。
为了保证股票价格,唐万新的操作可谓十分强悍,受益于当时金融法制的不健全,他疯狂地在股市坐庄。
3家上市企业的股票是唐万新最主要、最核心的资产,也是他融资的根本。唐万新在股市里先后操控了4万多个交易账号,其中有2.7万个直接服务于这3家公司股票的交易。
其他的证券交易商也有坐庄的,但是控制的交易账号一般只有三四千个。唐万新因其庞大的交易账号数量和巨额的资金,被称为“天下第一悍庄”。
唐万新操控市场的能力十分强悍,即使是在熊市的时期,三家上市企业的股票也能逆势增长。经过几年的操盘,湘火炬市值增长37倍、新疆屯河与沈阳合金均增长26倍。
德隆发展历程(图片来自网络)
但是,靠坐庄实现股票市值的疯狂增长,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唐万新每月光用来护盘的资金就近亿元。
据计算,从1997年到2004年,德隆为驾驭三家上市公司动用资金678亿元,累计获利98亿元,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正比。为了“扭亏”,唐万新只能搞自买自卖的“虚拟交易”。
唐万新的经营模式不能说完全错误,但是他沉迷于资本游戏导致扩张速度太快,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德隆商业帝国看着庞大,实际上是一个缺少造血功能、输血少于失血的巨人。
2000年8月,在完成湘火炬最后一次配股后,三家上市公司融资能力已经消耗殆尽,德隆在金融市场上能做的只剩下代客理财。
2001初开始,唐万新下令以后的业绩考察指标只有一个:融资。
2002年时,唐万新入选福布斯杂志财富榜,位列中国大陆100强富豪第27位。
此后不到4年里,德隆涉及的民间资金高达千亿,但也产生了复杂的债务、担保、挪用资金问题。
德隆的财务如同黑洞一般吓人,2004年破产前夕,几家有意帮忙的国企在考察后,纷纷打了退堂鼓。
为了筹到足够的钱,唐万新用尽了各种办法,比如减少企业经营投资。德隆号称千亿帝国,但是最核心的3家上市企业在6年中获得的资金一共不到11亿。
唐万新想方设法地从下属企业中获取资金,但引发了负面效果,比如导致汇源果汁停止了与他继续商业合作。
困难之中唐万新也想过出卖部分下属公司,但是上市公司股票虚高、企业实物资产并不多,如果出售只能卖几千万,大概只够偿还借款利息。
为了渡过难关,唐万新最终铤而走险,通过数家金融机构非法吸收存款超过460亿。
2003年,国家开启新一轮宏观调控,热心于资本游戏的唐万新很快就感到扛不下去了。
2004年初,唐万新召集公司骨干开会,结果企业病入膏肓,高管们闹得不欢而散。
2004年4月10日,整个德隆的负债已经高达570亿;14日3家上市企业齐齐暴跌,此后一个月内市值蒸发160亿,德隆就此崩溃,不得不请政府接管。
05、东山再起?
2004年5月28日,唐万新逃亡缅甸。但是犯下巨大罪孽的他岂能被轻易放过,两个月后就在各方压力下回国,旋即被捕。
唐万新后来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操作证券交易被判处8年有期徒刑。他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但是他造成的损失该由谁来弥补呢?
服刑期间唐万新表现良好,曾经帮助监狱服装厂扭亏为盈,一年赚了200万。
有立功表现,加上身体不好,2008年时唐万新曾经保外就医。期间他联系了当年德隆的一些员工,开始幕后指挥一些商业行为,被舆论高度关注,于是监狱在2009年终止了他的保外就医。
2012年,唐万新出狱,他的德隆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昔日的部下们依然活跃在不同的资本投资公司中。
唐万新在金融市场上有着庞大的关系网络,得以躲在幕后影响着市场。
渐渐地市场上出现了一些以前德隆员工担任要职的企业,被称为“新德隆系”。他们在市场上的表现依然强悍,但是低调了许多。
如今他不到60岁,依然可以在市场上表现一番,东山可以再起,但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但愿唐万新能吸取当年的教训。
参考文献:
1、《“股神”唐万新:拿生命在赌“精彩”》;周少鹏;《股市动态分析》2015年44期
2、《德隆 一个王朝逝去的背影》;艾钧;《商品与质量》2012年13、17、22、26期
3、《唐万新神秘的影子》;吴铭;《新西部》2015年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