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仁全世界的投资者都看到香港背后有一个靠山

直新闻按

香港回归25周年之际,直新闻推出《香港名人看回归25周年》系列专访,邀请了十几位香港各界人士,从他们的视角,看香港回归25年的发展变化,感受香港的新气象、新契机和新希望。

本期直新闻采访的是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李律仁,同时他也是香港资深大律师。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后,在美国当律师的他毅然决定回国发展。用他的话来说,“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当律师,总是觉得不太到位,感觉不太对味”。回到香港之后,他去了证监会参与了香港证券法的修改工作,从此走上了金融的道路。也正因如此,李律仁见证了香港回归25年来金融行业的发展和变化。

因为对金融行业的了解,李律仁更加理解回归祖国对香港的深刻意义。以1998年香港迎战金融危机为例,国家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香港能够熬过这个危机,不论是股市,还是外汇储备,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全世界的投资者都看到,香港背后有一个靠山。”

李律仁表示,香港金融市场的发展,“一国两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而香港除了要做国家金融中心的一个窗口,还要做国际金融中心,这样才能为国家提供好的服务,为国家做金融风险的分摊,为国家做金融风险的管理。在这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香港的金融发展也关系到国家安全,只有提升自身,做好“对外惠及百村”,才能把全球的资金,把全球的信息,把全球的利益都通过香港作为一个交汇点,这样才能在更高的层面为国家助力。

对于内地和香港经济上的互联互通,李律仁用两瓶水来作比喻:“如果两瓶水差异是比较大的,互联互通之后,另一瓶的水很自然就会流过来的。当两瓶水已经同一个水位,但是你没有去推波助澜一下,这个融合并不会很快,所以我觉得要做的是推广。”

粤港澳大湾区发展以及“十四五”规划等等,都给香港与内地经济的互联互通带来了新的机遇。对于香港金融市场的发展,李律仁表示“很有信心,大湾区的机遇一定能让香港金融发展更上一层楼。”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李律仁

以下是采访实录: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1997年,一转眼就25年。当时我刚从美国的法律学院毕业。差不多要开始我人生中第一份的长工(长期工作),在纽约一个律师行做律师。我记得7月1号那天是去了某个唐人街或者是唐人广场的地方去看回归的直播。印象很深的,第一,因为是直播,所以看到的不但是香港的回归庆典的场所,也看到了整个香港的情况。我记得镜头中,解放军的车辆驶进香港,也是一种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的一个标志,然后是香港各界的一些庆祝活动。当时镜头还转到庆祝香港回归的广场里面,整个回归仪式的直播。那个时候,在我身边的大部分都是在外国留学或者工作的香港人,也有一些老华侨,从他们的反应中也看得出感觉不一样。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时刻,就是奏起国歌的时候,我站立起来,那是一个习惯,就是对国歌的一种尊重。当地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在拍我,所以我自己的印象就特别深。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1999年回香港的时候,是比我原来计划早了几年的,我本来也打算是在纽约当几年律师就回香港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我觉得法律是一个跟社会很有关系的项目。如果我当律师,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当,总是觉得不太到位,感觉不太对味,就好像是为人家服务,而且你做的是跟自己身边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同胞都没有关系的。这个感觉好像这不是当律师应该做的,不能够感受到法律最深的一层。法律最深的一层就是怎么跟你有关、跟我有关,所以我从来都觉得,我当几年律师就会回香港的。

至于为什么1999年回来,我原定大概是五年才回来的,比原定的五年早了很多,两年就回来,就是因为香港的证监会当时打算把香港的证券法律作一个比较大的修改,在这个修改的过程当中,他们想到了证券法。这个可能也是美国比较领先,所以他们想多参考美国的证券法的经验。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满意,超级满意。其实回来的时候,愿望就很简单,就是觉得,我是做法律的,总得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做,感受会深一点。回来之后不但是回了自己的地方,还参与了香港总体的改变,无论是政治方面的、经济方面的,还是国际地位方面的,也参与了国家更进一步的改革开放、更进一步的国际化。也是因为回来香港做法律,让我接触到很多,“一国两制”的经济面、政治面、民生面,所以这20多年,我想都没有想过,当一个律师可以有这么多的经历。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1997年香港回归,开头是很好的,那一年应该是5%的GDP增长。到了1998年一个风浪打过来了,香港就一个逆转,从正5%变成为负5%。但是从整个亚洲来看,其实这个负5%在亚洲中已经是相对较好的,那个时候亚洲大部分地区都深受金融风暴的打击。但是同年,国内的经济增长则是8%,这也是香港经济为什么没有跌到很深的谷底的原因。也是因为香港那个时候已经不单纯是一个亚洲的经济区,所以只要国内能够保持好的增长,虽然香港对外的这一块受到比较深的影响,但总体来讲,还是相对比较好的。

那个时候我记得,身边年纪比我大的人都说,香港能够熬过这个危机,不论是股市,还是外汇储备,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全世界的投资者都看到香港背后有一个靠山。所以香港不会跌到底,不会出现不能解决的危机。金融这一块讲的都是心理,如果大家都觉得,你有后盾的,你有靠山的,你不会跌到最低,人家都不会狙击你,或者是有人狙击你。一旦他不会跟进,香港也就增强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金融就这样,很多时候这个互动不但是看你,而且还猜你的明天会怎么样,你的后天会怎么样,如果你出现危机,你的“爸妈”会不会出头,都是这样。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很高兴你问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是国家安全法出台之后,我在某一个机会提出的。我觉得香港的金融已经不单是一个私人市场的角色,香港的金融,包括我们的交易所,包括我们的银行系统,甚至包括我们的保险系统等等,已经是整个社会的一个基础建设,这个基础建设有点像香港的公路,香港的机场。香港的公路肯定不是私营的,香港的机场,也可以说是半公营的、半私营的,但为什么它是半公营、半私营,又或者是机场是特区政府拥有,尽可能用私营的手法去营运,它背后其实还是一个国有的概念。为什么?因为它本身是一个战略性的、也是一个基础性的建设,它要承担这方面的功能。

我觉得过去十年,我们在这方面的认知越来越深,我们在考虑交易所的建设,考虑结算的建设,更多是从稳健方面去考虑的,这是一个良好的发展。但是到了最近两年,我们应该意识到,在这个之上还有更深一步的功能,就是我们怎么为国家安全发挥功能。

我觉得香港在未来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提升起来,达到一个国家战略层面的国际金融中心,能够发挥如同纽约对美国的功能,发挥如同伦敦对英国、对欧洲的功能。老实讲,今天香港作为一个金融中心,作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比较大的部分还是做一个窗口的角色,而不是一个对外惠及“百村”,把全球的资金、全球的情报、全球的信息、全球的利益,都通过香港作为一个交汇点。我们要达到那样一个角色,可能第一步是先做区域吧,不可能一天就建成罗马,我们先从近水楼台的方面入手,先做好亚洲的国际金融中心,那样对国家产生的作用我觉得是更高一个层面的。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香港作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的角色,我深信是不会改变的,因为这是香港最能够发挥功能的地方,也是香港对国家最有用的地方。更进一步可以说是“一国两制”的金融版、经济版。

我觉得要问的是,英语讲是what next(下一步会怎样)?你越做越大,越做越富裕,并不代表你越做越好,并不代表你的功能越做越提升,我们要留意的是我们有没有好好为国家的发展,提供更宽的服务、更多的机会、更多的选项。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这十年,我也是全程参与了。我们金发局还没成立之前,时任香港特首梁振英成立了一个筹备委员会。那个时候我记得共四个人,我是四个之一。那个时候就思考香港作为一个金融中心,特区政府需要有什么样的功能,或者是特区政府需要什么样的机关,让它能够配合香港这个金融中心的发展。那时就发觉,我们的监管机构很好,真的很好。我是真心地说,香港的监管机构,监管局、证监会、保监局等等都是世界级的。我们人才是世界级的,我们法律是世界级的,我们的经验是世界级的,也很容易理解。第一,因为我们监管机构的员工相对比较好,与外国一些地方相比,香港的优势是公营机构,所以能够吸引一些一等的人才。第二,我们要处理的问题每天都不一样,我们要处理的问题是走在前线的、走在前沿的,这也使得我们监管机构的创新能力比较强。

其实我们要产生一个让政府出钱,同时批评政府政策,包括批评政府走得慢、批评政府不理解市场这样的一个机构。香港就有这样的一个肚量,特区政府出钱让我们金发局批评政府。我记得那个时候,香港交易所想考虑做这个“同股不同权”,那时还没有“新经济”这个概念。为了未来的潮流,为了找一个融资需要的改变,“我们应该拥抱同股不同权”,我记得我们出这个报告的时候,在香港众多的机构里面,只有我们是这样说。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其实不是我看到的,金发局有一个好处,我们刻意地包含不同的人,无论是我们的董事会,还是我们的委员会。我们有好几个委员会,然后再下一层有一些工作小组,我们都尽可能地包含我们认识的所有搞金融的人。

我们的方法是先把他引进来,然后再想,我们有什么研究方向,我们有什么研究项目。所以我不是碰到问题才去找人,我们是先交朋友,把朋友都拉进来,然后想现在的题目是什么。所以我告诉你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人家告诉我的。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我觉得从香港人、香港社会的角度去看金融,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它是我们生产总值的16%,再加上累进的行业,法律、会计等等,可以说是占香港的经济超过了1/3,而且是香港最增值的1/3。所以,香港今天的繁荣、今天在世界的地位,甚至我刚才说过,香港在“一国两制”的经济支撑点、经济面都跟金融有关,所以这个是爱。

刚才说,是又爱又恨,怎么说恨?这个恨是两方面的,第一,因为金融是很增值的,为香港的生活条件、生活水平、生活成本拉高了很多。

所以对很多香港人,尤其是一些对金融不是直接有关系的香港人,分享这个成果,不是很直接的,就可能受到了金融对他们生活成本的影响,这个是负面的影响。比为他们带来的成果还要更大,所以这个是一个直接的恨。更广的一个恨,当你社会里面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有一些人能够分享到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带来的好处,又有一部分人沾不上边,但是要付出成本。那就有一个社会问题。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我觉得香港的金融市场,最大的一个特点是,它提供很多机遇。还很多是在经济体成长期的机遇,这比伦敦、比纽约,甚至比东京,比大部分的地区都不一样。其他的国际金融中心,它能提供的机遇很多时候是相对来自于一些成熟的经济体。它的机遇第一不会那么多,第二不会那么大。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的金融市场能够发挥的地方还很多,这个是第一点。

第二点是,我们这里有来自于不同地方的人,在这里一起参与,一起建立这个金融市场。我们有些成绩,这告诉我们香港作为一个金融中心,我们其实是很有能力做风险管理的。风险管理的核心是什么?风险管理的核心是分散。如果不能分散,什么管理都做不到。这个分散可能是不同地方的,可能是不同产品的,可能是同一个产品的不同的层面,你没有多样性,就根本谈不上风险的分享。我觉得香港在这方面是很有优势的,因为我们更国际化,而且我们的产业结构不错,银行很大,证券很大,保险也很大,资产管理也越来越大了。如果在世界排名里面算的话,我们只落后于瑞士。

我常常想,在未来的这个地缘政治的事态里面,我们更加要记住,我们除了是国家金融中心的一个窗口,我们还要做一个中心,我们要谨守我们作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没有这一块,我们也不能为国家提供好的服务,我们不能为国家做金融风险的分摊,不能为国家做金融风险的管理。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香港开发的程度跟大湾区其他城市已经拉得很近,甚至在某一些范畴,大湾区其他城市已经超越了香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再不能说,我只要搞得通,生意就会来。以前很长的时间可以是这样的,因为两地经济发展那个时候相差比较大。就好像两瓶水,如果两瓶水差异是比较大的,你搞得这个“通”,很自然水就会流过来的。当两瓶水已经差不多了,你搞了一个“通”,但是你没有去推波助澜一下,这个融合并不会很快,所以同时要做的,我觉得是推广。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很有很有信心。我刚才都说过好多次了,其实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现在的这个模式,会不会繁荣,有没有足够的生意支撑我们作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我从来都想的是我们怎么更上一层楼。从这个角度去看,我觉得大湾区给我们最大的机遇是让我们能够更上一层楼。

香港金融发展局主席 李律仁:我觉得作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第一步是巩固我们作为亚洲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在货币方面也需要有一定程度的包容性,而且多元化。但是说易做难,幸好我们有一个机遇,就是人民币。香港拥有离岸人民币最大的资金池,我们怎么利用这个优势,吸引一些别的货币。因为货币也需要跟货币兑换,看看这方面有没有发展的多样性、可能性。

第二个就是风险管理的多样性,我们的产业分布还是不错的,但是哪怕是不错,还有一些短板,比如说我们的衍生工具,交易不少,但是衍生工具的设计相对少,这个我们可以拉一点人才过来,包括保险方面,保险的销售。

绿色金融这一块,香港也走得不错,我们很多绿色的债券,已经形成了一个生态,你有了绿色的债券,才会有一些认可的机构,才会有一些绿色的投资者,或者是大的投资者,才会请一些绿色投资的分析师,你才能产生生态的环境。在绿色方面,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基础,更进一步说,上到国家,下到特区,对绿色的要求越来越高,哪怕是上市公司,它本身一些绿色的要求,不是金融的要求,而是环保的要求等等,也会产生一些对上市公司、对融资者的要求。很多时候需要成熟的投资者才会懂得这些要求是怎么运作,香港这方面有一些优势,而且我们的监管机构也做了一些配合。

排版丨董怡

校对丨尹恒源 卓依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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